主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

  “莉莉，去储藏室搬桶酒出来！”还没到酒馆的营业时间，加雷斯淹没在了一堆瓶瓶罐罐里，毫不客气地在厚重的橡木做成的吧台后冲莉莉喊道。
  莉莉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刚才趴在地上逗狗沾上的泥土和稻草，没有任何怨言地起身向储藏室走去。
  她已经在酒馆里工作了一个月了，加雷斯不仅给出的薪水比她之前的所有工作的薪水都要丰厚，还很耐心地指导她作为服务员该做些什么，她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轻车熟路，赢得了酒馆里所有客人的喜爱。
  加雷斯的酒馆非常的朴素和复古，店里甚至连油画都没有，只挂了些五颜六色的挂毯。对了，还有一个巨大的石制壁炉，莉莉觉得有它在的话冬天时酒馆内一定会很暖和。
  这样的小酒馆和外面那些有着花里胡哨的鸡尾酒的酒馆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来的客人也都是些普通的工人和农民，但莉莉敢说，她已经爱上了这个小酒馆里麦芽酒香气和温馨的烤面包味儿。
  “莉莉喜欢果汁吗？”加雷斯从那堆瓶瓶罐罐里抬起头来，红色的眼珠直直地看向莉莉。
  “喜欢啊！我喜欢草莓汁，葡萄汁、菠萝汁也不错。加雷斯先生在发明新的酒吗？”莉莉抬起亮亮的眼眸望向他。
  “倒不是酒，只是想推出一些清爽一点的果汁。”加雷斯将一杯粉色的液体推到吧台的外侧，示意莉莉试试。
  “客人们有说过想要喝果汁吗？”莉莉拿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甜甜酸酸的，像是加了柠檬和桃子的气泡水，很对莉莉的口味。
  加雷斯看着莉莉满足的表情眯了眯眼，“倒也没有，不过如果莉莉喜欢的话我们明天就开始售卖。”
  “太好了！希望客人们也能喜欢！”莉莉开心地笑了，她盯着加雷斯英俊的面庞问道：“那么它叫什么名字呢？”
  “如果莉莉愿意的话，可以给它取一个。”
  “可以叫它‘小艾’吗？这是我朋友的名字，我真的很想她。”莉莉一脸期待地看着加雷斯。
  加雷斯突然有点为自己刚才的大方行为感到后悔了，但是他怎么忍心拒绝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呢？
  “那么就叫它‘小艾’吧。”加雷斯的嘴角弯成了一个括弧，他试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轻松自在。
  不过莉莉显然并不在意眼前的人的反应，她只是在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开心地蹦了起来，又去找门口那只叫弗里皮的小狗玩了。
  傍晚。
  “今天的莉莉也这么可爱啊！”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光头男人大声夸赞道。
  “麦克先生，请不要拿我寻开心了。”莉莉端着上一桌客人吃剩下的餐盘目不斜视地往后厨跑去。
  经过吧台时，加雷斯匆匆向莉莉喊道：“莉莉，这两杯是三号桌的。”他忙得连头都没有抬起。
  “知道了！”她放下餐盘后就拿起酒杯急忙地跑向三号桌的客人，但不知为何莉莉眼前突然一黑，下一秒酒馆里就响起了稀里哗啦的玻璃破碎声，闹哄哄的人声突然安静了下来。加雷斯抬起头，看见莉莉的黑发就那样散开，铺在地上成了一滩，将她的身影遮挡在下方，四周都是玻璃的碎渣。
  “莉莉！”加雷斯焦急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但莉莉马上就失去了意识。
  莉莉睁开了双眼，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大脑迟钝得像是小时候家里那架座钟里生了锈的齿轮，迟迟没办法正常运转。
  “这里是哪里？”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这里是我的领域。圣子在你腹中，你不应该太过操劳。”
  优美的大提琴音色响起，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加百列。
  “你为什么还没走？”莉莉的语气很是恼火。
  泛着金光的加百列穿着露出性感胸膛的白袍出现在了莉莉面前，他半垂着眼，金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大片阴影，摆出一副悲悯的姿态，“莉莉，我一直在注视着你，只因我需要确保圣子的平安。”
  “够了！我根本没有怀孕！你这个大猪头！”莉莉的声音高昂又尖锐，加百列觉得自己那双聆听过神语的耳朵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你不应该如此无礼。”加百列语气淡淡。他确实对莉莉的性格不喜，但作为大天使他并不会真的和一个小小的人类计较。
  “放我出去！”莉莉一点也没听进去，她扑了上来，两只脏手扯着加百列的翅膀威胁道。
  加百列雕刻般静穆的脸庞突然愣住了，她为什么能近他的身？
  “莉莉，是你自己晕倒了，只要你醒过来就能离开。现在，放开我。”他偏头看着自己翅膀上的黑印。
  莉莉终于放开了加百列的翅膀，她突然安静的不可思议，至少加百列是这么认为的。
  加百列如苍穹般的瞳孔中倒映着莉莉那与他相比实在娇小的身躯。她那头蓬松的黑发乱糟糟地挂在身后，睁着紫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竟然真的在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眼泪。
  “我真的怀孕了吗？”加百列听见她这么问道。
  “莉莉，你为何哭泣？所有女人中，你是最幸运的那一个。接受主的恩宠，顺应主的旨意才是你应该做的。”加百列很是不解，他已经当了很久主的信使了，从来没有哪一个人类会对神迹的显现表现出这样彻底抗拒的姿态。
  “可是，主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加百列先生，您能帮我向主转告吗？我才十八岁，我不想生孩子，我还想要继续上学…您瞧，我就是为了不结婚才从镇里逃出来的！”莉莉激动地握住了他的右手，加百列感受到了来自她手心的柔软温暖的触感，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主的旨意就是全人类的旨意，主爱你们每一个人。莉莉，你要相信主会为所有人做出最好的安排。”他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重复着那些公式化的言语。
  “如果主真的爱我就不应该做违背我意愿的事！”
  加百列摇了摇头，觉得莉莉实在愚钝，但他没有资格质疑主的决定，“莉莉，你目光太过短浅，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你的意愿，但主已为你考虑清楚。”
  莉莉看着眼前冒着金光的只会重复无趣冷漠话语的大块头，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擦了一把眼泪，转过身背对着加百列坐着一言不发。
  莉莉不说话，加百列也不会主动开口，两人就这样诡异地沉默着。莉莉此刻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赶快醒过来啊！
  “莉莉！莉莉！”一个声音从天边传来。
  “是加雷斯先生！”莉莉激动地站了起来。
  “莉莉，你不要总是这么激动，这对圣子不好。”加百列的令人厌烦的话语幽幽地飘了过来。
  莉莉没理他，加雷斯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知道自己快要醒过来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讨厌的加百列了！
  加雷斯的红发映入眼帘，莉莉知道自己已经清醒了。
  他宽厚的臂膀将莉莉揽进了自己怀中，安抚性地拍了拍莉莉的背，随后他拉开了距离，莉莉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莉莉，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我…我知道。”莉莉的眼睛看起来红红的很委屈。
  加雷斯见状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孩子的爸爸是谁…不，我是说，你才十八岁，打算把它生下来吗？你应该多为自己的将来…”
  “不，加雷斯先生，我要把它打掉。你能帮帮我吗？”莉莉突然抓住加雷斯的袖子，打断了他。
  “呃、如果莉莉你已经决定了的话，我当然会帮助你，刚才的医生还没离开。”加雷斯正色道。
  莉莉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动作快得带风，心里只想着和医生讨论堕胎的事，越快越好。
  “莉莉，主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加百列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你在哪？！”莉莉惊呼出声。
  加雷斯看着大惊失色的莉莉连忙安慰道：“别怕，莉莉，我会陪着你的。”
  “我在你的脑海里。莉莉，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看见，你不能违抗主的旨意。”加百列的声音如平静的流水般缓缓地划过。
  莉莉对他们的话语都充耳不闻，她冲了上去抓住了还站在门外的医生的胳膊，急切道：“医生，请帮帮我！我要打胎！”